七十七號星球

作者: khpr (姚子) 看板: P_khpr
標題: 《面對面》，背對背。18
時間: Sat Jun 18 11:52:14 2005



　　海水一陣一陣地打在沙灘，又瞬間退了下來。烏魚子像是沉浸在海浪

　　冰涼的魅力當中，一步一步地往黑暗的海深處走去。


　　「喂！妳不要走太遠啦！現在浪很大。」

　　我喊了一聲，她聽見轉頭過來笑一笑。


　　我在離海水五公尺的地方站著。海水的氣味散佈著四周；其他同學圍

　　著圈圈，說著話並且笑鬧著。

　　在烏魚子緩緩移動到岸上時，喬建戰戰兢兢地走到她旁邊。像是在邀

　　她一起去跟大家一起圍圈圈。


　　「你們玩吧！我想要在這邊坐坐，我好累喔！」

　　烏魚子在我旁邊坐下。笑著婉拒了喬建。


　　「喔！這樣啊！好、好吧！那、那妳要不要外套，現在有點冷。」

　　喬建雖然結巴，但脫外套的速度可是飛快。


　　「不用了啦！我不冷。」

　　烏魚子一邊說著，一邊把喬建伸出的手推了回去。我清楚看見喬建失

　　望的眼神與表情，在月光的照映下無所遁形。他慢慢走回嘻笑的同學

　　堆，但我沒有跟著回去。


　　總覺得沒辦法拋下身旁這個女孩子。


　　於是我在烏魚子的旁邊坐下。她沒有說話，沒有要我離開，也沒有起

　　身另尋他處。我們兩個就這樣肩並肩迎著海風坐著。


　　她從袋子裡面拿出了剛買的貝殼風鈴。隨著海風，風鈴發出了清脆的

　　聲音；如我想像般的，若是掛在我房間定也如此響亮的聲音。


　　想到班上同學說著，有關於烏魚子的傳言。以及我所目睹的，與陌生

　　男孩的爭執；在下雨天裡的擁抱。


　　我其實並不太認識這個女孩子，就算她住在我對面，就算我們相隔五

　　公尺不到；就算我們曾經擁抱過，而她現在只離我右手十公分。


　　我會想要，好好認識她嗎？這個問題有點奇怪。事實上我對很多人很

　　多事物都抱著不求甚解的態度，很少遇到會讓我產生什麼執著信念的

　　人或事情。


　　記憶當中只有畫圖是我一直堅持的，只要心裡面有沒辦法用言語表達

　　的思緒，我就會把它畫下來。


　　通通都畫下來。




　　「我很喜歡這裡的海喔！」　　

　　烏魚子眼睛依舊望著海。我望著她，她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但卻又像

　　是與我對話。


　　「喔！」

　　我回應了一聲，視線從她的臉龐回移到黑暗的海。


    「高中的時候，我曾經和幾個同學蹺課來墾丁玩。」


    「蹺課？」


    「對啊！那時候被聯考壓得喘不過氣來，我們幾個人就約好要一起出

    去走走。」


    「你們老師都不管你們的喔？」

　　我高中沒翹過課，倒是無法想像。不過，正因為高中拿了全勤獎，所

　　以大學變得開始揮霍課堂時間了。


    「當然管啊！但是他管得越嚴，我們就越想要逃。那時候每天都唸書

    考試，好像每天醒來唯一該做的事情就是聯考。」


    「可是那都是為了你們美好的將來啊！」

　　我小小聲地說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覺得可笑，美好的將來，我怎麼

　　用了最平板式的說教方式與烏魚子對話呢？


    「是啊是啊！可是那時候的我們哪想的到那麼多，只是想要自由呼吸

    而已。」烏魚子看著遠方的海平面，緩緩地說著。



　　自由呼吸！？我的高中回憶是在教科書裏面度過的。看著旁邊的烏魚

　　子此時眼睛明亮的樣子，真像是海裡的魚兒享受自由自在的快樂。



    「真好，要是那時候我也有那種勇氣就好了，也許會留下不一樣的回

    憶也說不定。」

　　高中的我就算有這種勇氣，也找不到跟我有同樣勇氣一起冒險的夥伴

　　吧。我苦笑著，想著高中時期跟大家說說笑笑的自己，每個人都好像

　　很好，但每一個笑容又很不真切。



    「可是有時候平凡也不見得不好呀！」

　　烏魚子像是安慰性質地回應著。



    「是啊！可是很多人都不停追求著不平凡。」


    「好像是喔！」


    「站在低處的人往往羨慕高處的人可以看見遠方；高處的人羨慕低處

    的人可以活得安穩。人們總是不停地比較，所以才會不滿足。」

　　我自己這麼說，也許也代表現在的自己感到不滿足囉？


    「所以你羨慕我們留下不一樣的回憶嗎？」

　　烏魚子問。我沉默了。



    「雖然知道羨慕只會讓自己變得更不滿足，但是還是會忍不住羨慕。

    」

　　想了想，我回過頭看著烏魚子說。她也看著我，我們眼神互相交會，

　　她的眼睛很明亮，讓我視線無法離開。



    「你高中的時候，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啊？」

　　無視於我的慌亂，她慧黠的眼神伴隨著問話。


    「唔？」


    「我高中的時候，雖然朋友很多，但是知心的朋友卻不多，我跟大家

    都處得很好，但是我自己明白，那都是表面上的友好。


    「這樣很奇怪對不對？明明看起來人緣很好，我卻覺得很寂寞。那時

    候啊！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也是因為她出現，我才開始擺脫寂寞

    的。」


   「喔？她是怎麼樣的人？」

　　如果是個美女也許可以介紹來認識喔。



    「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成績好、體育好、美術好，好像什麼事情

    都難不倒她，她真的對我很好，我也一直以為我們這輩子都會是好朋

    友。」

　　這句話裡面，我嗅到了一絲不確定的味道。


    「以為？」


    「對啊！我以為是這樣子的。但是沒想到，原來友情一旦碰上了愛情

    就變得如此脆弱。」
　　


　　碰上愛情！？這個女孩說的話開始變得有點玄了。但我似乎很能理解

　　她話裡面的意思。


    「愛情怎麼會摧毀友情？難道妳們愛上同一個男人？不會吧？」

　　我半開玩笑地說。


    「對啊！你好厲害喔！」

　　烏魚子也笑著回應，像是在說著不在意的小事般自在。


    「後來呢？」


    「欸！一般人聽到這裡就不會再繼續問下去了，你這樣問不怕害我傷

    心喔！」

　　烏魚子對我八卦性的問候，忍不住笑著說。



    「我要這樣刺激妳，妳才知道為愛情感傷是多麼不理智的行為啊！妳

    看，大家都可以這麼開心地玩，妳為什麼要為過去的事情難過？」


　　我很嚴肅地指著在另一邊玩著仙女棒的同學們，堅定地看著她。

　　我想起她在大馬路旁哭泣，並連同雨水濡濕我Ｔ恤的畫面。直覺那時

　　她一定受到極大的傷害，那些傷口都是很難很難痊癒的。



　　可是一旦想通，隨著時間過去，都會成為帶著苦澀卻能夠自在面對的

　　回憶。


    「嗯，我知道。」烏魚子盯著前方在黑暗中閃耀的光輝，點頭說著。


　　聽完她這一番話，我只覺得有更多想要解答的疑惑。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會想問這些，這是他人的隱私，但是是因為關於烏

　　魚子的，就讓我不禁想要探究。


　　在掙扎了許久後，我終於按耐不住。


    「喂！」


    「嗯？」

　　烏魚子回頭看了看我。


    「妳轉學是因為那個男生嗎？下大雨那天出現的男生。」


　　雖然我好像知道她會怎麼回答，但我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


　　上弦月的月光投照在我倆身上，時間凝住，回憶的畫面卻鮮明起來。

　　
姚子2005.6.17